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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0章 60 .想要什麽我都給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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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0章 60 .想要什麽我都給你

“你這傷,是不是在文德殿救我時受的傷?”

吳之筱咽下最後一口青梅子,與他說道。

窗外驚雷劈下,屋內瞬間慘白,嚇得燭臺晃動,窗欞作響。

趙泠詫愕:“你那時……”

他以為就算她把所有的事都記起來了,也不會知道當時是誰救的她,他以為那時候的吳之筱已無意識了。

“嗯。”

吳之筱點頭,並將頭壓得低低的,被濡濕的頭發早已幹了,發梢閃著燭燈飄搖的光。文德殿起火後的事,她此前斷斷續續地想起了一星半點,直到趙泠把她丟到浴桶裏,渾身赤/裸的她看著站在自己身後的趙泠,忽覺這一幕似曾相識,於是乎想起了一些事。

“所以你……”趙泠手指僵硬地扣著茶盞,艱難地開口。

“嗯。”

她低聲道。

所以她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。

當時趙泠沖進文德殿的時候,遠遠地看到了躺倒在地,口湧鮮血的吳之筱和殿內漫天的大火。

砸下的粗壯橫梁將殿內一分為二,大火的這邊是大火,大火的另一邊也是大火。

橫梁另一邊的大火裏,傳來激烈的聲音。

倒在血泊裏的吳韶怒斥皇帝的種種惡跡,手持利劍的皇帝怒罵吳韶的種種罪行。

皇帝是如何納宸妃為妃,又是如何利用她母族成為太子,登上皇帝寶座,又是如何滅其母族,如何害其抑郁而終。吳韶又是如何借著征戰之名,排異己,樹威望,得民心的。皇帝再罵吳韶如何目無君王,朝會之上多次不稟就去如廁,吳韶回罵皇帝奢靡無度,用膳時只吃面皮不吃餡。

大人總會做一些不得已的錯事,吳韶是位高權重的大人,做的錯事自然多一些,而皇帝是最大的大人,做的錯事也就更大一些。

不管是天大的秘密還是雞毛蒜皮的小事,趙泠一概不理會,大人間的互相斥責謾罵與他無關,整個文德殿,唯有吳之筱與他有關。

當他奔至吳之筱面前時,發現她所中之毒已至肺腑,且是無藥可解的鶴頂紅,他必得盡快將其體內之毒逼出體外。當他試著運氣於她心脈、手脈時,發現僅憑著她身上這兩道經脈,根本沒有辦法將其毒逼出,只能以其身貼其膚,將他全身的經脈與她全身的經脈相合,堪可將毒從她肺腑逼出。

當時她已奄奄一息,危在旦夕,再晚一點點,毒入其心,便回天乏術,而沖破火海她又要遭一重罪。趙泠將她抱至後殿最近的榻上,以大火掩之,解下兩人身上衣裳,用沾滿雪的紅色大氅罩住兩人。火將雪融化,雪浸入大氅,濕透的大氅之下,他與她赤/裸相擁,與火隔絕。

他不知道吳之筱當時是有意識的,更不知道當時的她內心有多可憐多委屈,當他赤/裸的身體貼上她後背時,他的雙臂緊緊擁住她時,她心裏有多顫栗多慌張,多無助多崩潰。

大火燒斷橫梁,一根根地砸落到他身上,火燙灼他的皮膚,梁木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他背脊上,背脊都快要被砸出森森骨頭。他仍舊將吳之筱緊緊護在懷裏,越抱越緊,用盡畢生所學的運氣之法將她救活。

兩人第一次肌膚相親,便是那時候,在文德殿的大火裏。

大火比新婚之夜的紅燭還要明亮,大氅比新婚之夜的床帳還要燙紅,木梁被火燒裂砸下的聲音比新婚之夜的炮仗更熱烈。

其實趙泠當時還有其他的選擇,比如說拼盡全力抱著她沖出火海,尋另一個人與她肌膚相貼,經脈相合,這個人可以是她阿姊,可以是安陽公主。而趙泠只需運氣於她阿姊或是安陽公主的主心脈上,照舊能將她體內的毒緩緩逼出來。

只是這得需要更多的時間,還得冒更大的風險,吳之筱隨時可能因來不及而死去。況且他當時不想也不願做出別的選擇,他有他的私心,和吳之筱緊緊相擁的私心。

這事,他以為只有自己知道。

他將此事好生藏起來,存在心裏的角落,直到有一天,兩人老得走不動了,坐在廊下曬著太陽時,他再與她小心翼翼地提起。

事不遂人願。

如今兩人面對面的將此事提起來,免不了要一陣尷尬的。

她低頭喝著茶,茶水只剩下茶盞底部一點點了,她還不肯擡頭,不知是不是在埋怨他,在責怪他,甚至在暗暗記恨他。

趙泠也不敢看她,擡眼望向窗外淅淅瀝瀝的雨,心裏卻不斷的在回想當初與她肌膚相親時的畫面。那是他調運全身氣息最快的一次,也是心跳得最兇悍的一次。現在回想起當時懷中那不真實的柔軟與細膩,他甚至覺得那是自己一場旖旎的夢。

兩人這般不言不語了良久,他終覺著此事該自己主動與她道一聲歉,她怪自己也好,責罵自己也好,以後再也不願搭理自己也好,都是他應該承受的,推脫不掉。

趙泠起身,看著低頭的她,只看得到她的後腦勺。他只能察其細微之聲觀其微末動作來揣摩她的情緒。她後腦勺微微一動,口鼻中似發出一點輕微聲,他瞬間停住,生怕她是在默默地抽泣。僵持著姿勢,等著她後腦勺不動了,也無聲時,再緩緩往她身側移步。

不過兩步的短短距離,他謹小慎微,懸著一顆心,花了足足一刻鐘,終於走到她身側。見她身子一顫,立馬跪坐下來,雙臂欲要擁住她卻遲遲不敢觸碰到她分毫,空懸在她雙肩處。

趙泠不敢出聲,也不敢動彈,就這麽坐在她身側默默陪著她。

“嗚嗚嗚……”

埋首於雙膝間的吳之筱突然大聲哭了起來,帶著哭腔含含糊糊道:“我當時還聽到你罵我笨蛋,小傻子,還說我什麽人給的東西都敢往嘴裏放,可那是皇太後賞的酒,又是她壽辰,我能不給她面子嗎?況且我父親和皇上都在,我能不接過來喝了嘛,你居然還罵我!嗚嗚嗚嗚……我招誰惹誰了我,我不就去給皇太後祝個壽了嘛!嗚嗚嗚……”

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,說話時都快沒氣兒了,胸前劇烈起伏,一吸一頓地抽噎,小臉都哭得漲紅。

“我錯了我錯了,都是我的錯,你要打要罵都可以,不哭不哭。”趙泠情動深處,一把將她抱入懷中,撫著她後背,自責道:“我不該罵你的,你想吃什麽都可以,我的筱兒最聰明了,才不是小傻子,是我的錯,都是我的錯,別哭了好不好?”手掌拭去她眼下的淚,手背擦去她眼角的淚花,輕聲哄著勸著,“我的錯,讓我的筱兒受委屈了!全是我的錯。”

“那……那……”吳之筱擡起頭來眼淚汪汪地望著他,紅紅的眼眸裏,點點淚光,鼻尖透粉,櫻唇濕紅,與他說道:“那我還想再吃一顆青梅子。”

“好好,想吃多少都行。”趙泠俯身,薄唇落在她發心上,一下又一下,心疼又歡喜地答應她,“想要什麽我都給你,全都給你。”

命都可以給你。

吳之筱望向半月形的置物櫃,皺著眉頭委屈道:“可你把它放得好高,我自己拿不了。”

“我去給你拿。”趙泠終於舍得放開懷中的人,去給她拿她想要的。

她抹著淚問他:“你是不是不想讓我吃才把它放這麽高的?”

趙泠忍不住笑道:“怕你吃多了,對胃不好。”

“我姑且信你。”

吳之筱張口吃下他餵到口中的青梅子,紅著眼眶問他道:“你身上這傷什麽時候才能好全啊?”

“剛剛。”他深深地看著她,低聲道。

“這就好。”吳之筱不知怎的,想起了什麽似的,越哭越兇,眼淚嘩啦啦地流著,說道:“那個……過兩天我把凝露帶來見你,由你引薦給左相,此後我不會再與她過多接觸,所以,日後只能勞你多費心了,此其一。其二,左相必定是要我死的,在他沒對我下手之前,狄笛還活著的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。左相下手越狠,皇上才越是相信狄笛已經死了,狄笛才越安全。”

她臉上還掛著清瑩的淚珠,帶著可憐的哭腔,說的話卻是正經的公事,讓人看了聽了,忍俊不禁。

趙泠一面擡袖替她拭淚一面輕聲應她:“好,好,好,都聽你的。”

“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與你長相守,但兩不疑我是可以做到的。”

她終於收住了肆意流淌的眼淚,與他認真道。

“好。”

不急不急,慢慢來。

此前他總是想著如何讓她承認這樁婚事,讓她接受自己,可今夜過後,他可以等,多久他都等,等到與她長相守。

“左相來臨州,你我一舉一動皆在他視線之下,所以我以後難受的時候也不能來找你,更不能咬你了。”

她剛才是想起了這個才越哭越兇的,現在說出口,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嘩嘩嘩淌了下來,趙泠的前襟都被她哭得濕透了。

她曾以為趙泠習慣了自己黏著他,可是,她卻也習慣了纏著趙泠,人都屈從於習慣,她也不例外。

趙泠雙手捧起她哭成淚人的臉,溫聲道:“來日方長。”

來日方長,有朝一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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